棒球伙伴 第一卷 第二章 梅树旁的家

好冷。巧醒了过来,发现青波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哥哥,到啦。到姥爷家啦。”
“到了啊。”
“哥哥睡得真香。我叫你好几声了。”
“下车吧。”
从车上下来,面前是一扇石门。踏进石门,一股甜甜的香味传来。
梅花。
一棵高大的梅树,必须抬头才能看到树顶。树干也很粗。红色的梅花满满开了一树,香气袭人。

这棵梅树我见过。
无论是满树的鲜红还是袭人的花香,巧都记得。好久之前,自己曾站在这棵树下。在雾气之中,红色的梅花发出香气,静静地开放着。早春时节开放的梅花的香气,和寂静的空气,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
“巧,你来啦。”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巧回过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进入了自己的视野。雪白的头发。头发下面,是一张晒得黝黑的大脸。鼻子和眼睛也好大。只有花白的胡子下面那双嘴唇端端正正的。
“青波,巧,快跟姥爷打招呼。”
巧没说话,点了点头。青波躲在巧身后笑着。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青波呢。嗯?在笑什么?”
“姥爷像是这棵梅树变的树精一样。”
青波一指梅树。
“高高大大的,干巴巴的,啊,只有头发的颜色不一样。”
“树精啊,你可真能想。”
“青波有意思吧。这孩子说话可好玩了。不过在聊天之前,咱们得先把行李从车上搬出来。明天早晨剩下的行李就都来了,所以今天得先把今天这些收拾好才行。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都在自己的房间睡。”
“就是,房子是旧了点,就称屋子多了。”
青波欢呼了一声。巧肩膀上背了一个很大挎包,又转过身看向祖父。
他就是井冈洋三。个子比想象中的矮。
祖父也看朝自己看过来。视线交汇。深褐色的瞳孔。
巧转过脸,走开了。一边走,一边想起,这个瞳孔的颜色也有印象。

巧分到了一个二楼南向的房间,大概有十二平米。
窗外就是院门旁的梅树和远方的群山。山上的白雪看起来比刚才更加鲜明了。
来这之前,自己和青波挤在一个十二平米的房间里,两人中间用一条帘子隔开。这次有了自己的房间,说不高兴是假的。巧悠闲地环顾着自己的房间,的确,墙和天花板都很旧。旧门因为门锁生锈而换了新的,雪白的,看起来很扎眼。巧深深地吸了一口从窗户流淌进来的梅花的香气。
敲门声响起。
“巧,房间如何,还喜欢吗?”
来人是广。看到巧换好了运动服,广直眨眼睛。
“换衣服干什么?”
“跑步。”
“现在?”
“屋子都收拾好了。所以……”
“不用这么着急去训练吧。累了就别勉强。”
巧没有回答。如果今天不跑的话,明天身体就会变重。尽管不是很明显,但确实会变重。不是说体重增加,而是说肌肉会变得松弛下来。巧很讨厌翘掉训练后,肌肉的松弛感。但是,巧觉得高中忙于美术社团的爸爸不会理解这种感觉,也没必要跟他解释。
“嗯,来到新的环境,去适应一下也是好事。说回来,这味道真香。”
广也深深吸了口气。
“巧,田地那边有一小片林子吧,能看到林子后面的那栋楼吗?那栋奶白色的。那就是新田东中。你四月起就上那个学校。”
“我知道。那个学校的棒球队可不怎么强。去年县大赛进八强就是最好成绩了。去年当主力三年级学生一毕业,今年的实力会下降吧。据说今年区大赛都危险。”
广轻轻咳了一声。
“你查了啊。”
“毕竟是自己要加入的队。没人告诉我,就只能自己查了吧。”
“弱队的话,还真是屈才了呢。”
巧摇了摇头。
“但是,连区大赛都危险的话,就更别提全国大赛了吧。”
“能去。”
巧关上窗户。梅花的香味消失了。
“与其去那种随便都能晋级全国的队伍,不如去这种因为我的存在才能晋级全国的队伍。”
广吸了口气。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说不出话来。广知道,这不是儿子随口开的玩笑,也不是在逞强。只要跟棒球有关的事情,巧永远是认真的。
“爸爸,别一脸那样的表情。”
巧很少笑出声来。
“你看,白虎队也不是什么强队嘛,还不是连中国地区大赛都参加了。虽然半决赛输了。”
(因为你才晋级中国大赛的啊。)
思及此,广嘘了口气,嗓子里这才好受点。
“怎么不告诉我呢?”
巧正面看着广,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你是说中学的事?不,我们没想那么多。”
“我是说姥爷。”
巧转过头去。好像在眺望着远景一般,眯起眼睛。
“为什么不告诉我,姥爷以前是高中棒球的教练呢?他不是还挺有名的吗?井冈洋三带着新田高中参加了十次甲子园,春天四回,夏天六回。自从十四年前他辞去教练之后,新田高中就再也没去过甲子园了。”
“连这个都查了?”
“还不是因为没人告诉我。”
广刚想从裤兜里拿烟出来,但急忙又握紧拳头忍住了。自从得病以来,已经决心每天只抽三根了。
“不是有意瞒着你的。都那么长时间了,觉得跟你没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是我说了算吧。”
巧戴上帽子,身体向前伸着。手掌毫不费力地贴上了地面。做了两三次屈伸运动之后,巧又调了调帽子。
“我去跑步了。”
“巧,再陪爸爸说会话吧。”
巧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回过头来。
“我忙着呢。”
“别说得跟个中年职员似的。”
广苦笑着,朝前走了一步。
“ 爸爸和妈妈结婚的时候,姥爷是最反对的。他应该也考虑了很多。大概他一天到晚在棒球队里看惯了那些高高大大的运动员,我在他眼里就会显得格外靠不住吧。当 时简直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姥爷连我和你妈的婚礼都没参加。虽然婚是结了,但妈妈好像还对姥爷很是不满。她说,姥爷天天光想着棒球,完全不顾家里。总之,结 婚之后她基本上就再也不怎么见姥爷了。当然,又是跟着我的工作搬来搬去,青波也老是生病,忙得脱不开身也是原因之一吧。但是,你呢……”
广咽了一口吐沫。巧握着门把手,一动不动。
“你是跟姥爷一起住过的。就是青波刚生下来那阵。你妈产后身体不好,青波也只能待在保育箱里面。我每天忙工作脱不开身。就快走投无路的时候,姥爷来了,把你领了回去。嗯,那时候姥姥还活着,抱着你可高兴啦。”
巧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广听起来好像是“大人…”什么的。
“嗯?你说什么?”
“不,我是说,你们大人还真是的,我想知道的事偏不告诉我,跟我无关的事情倒是啰啰唆唆说个不停。我去跑步了。”
细高的巧消失在了门外。
广把两只手插在口袋里站在那。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烟盒。

一出屋,院子里一股烧柴的味道随着梅花的想起飘了过来。巧来到后院,听到了哔哔啵啵的声音,眼前腾起一道烟柱。
洋三在浴池的炉口前,向炉子里扔着柴禾。巧走进后,洋三问:“跑步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猜的。我好像记着姥爷喜欢用柴禾烧洗澡水来的。”
“柴禾烧的洗澡水最舒服。看,这火烧得多旺。”
离进了一听,炉子里的声音更大了。火舌在炉膛里打着旋。
“姥爷,有件事问您。”
“想问什么?烧洗澡水的方法吗?学这个可需要年月喽……”
巧蹲在了洋三身边。
“教我投变化球。”
洋三又捡起一根柴,塞进了炉口。镶了铁框的炉口里面,橘黄色的火焰呼呼地响着,像一只正在发出低吟的小兽一样。
“变化球?曲线球吗。”
“曲线球。如果可以的话下坠球也要。”
“学变化球做什么。目前你投出来的直球已经够用了吧。”
“姥爷,你看过我投球?”
“中国大赛(日本的中部地区,非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半决赛。那次正好有事去广岛,顺便去看了你的比赛。”
半决赛。那姥爷也看到我最后那一打席了。
在广岛举行的那次中国大赛。第二场半决赛。白虎队迎战的是一支来自下关的叫做贝罗A的球队。
没 想到会在那场比赛输掉。第三局下半场由于德州式击球和队友的失误连失两分的时候都没想到会输。白虎队属于慢热型的队伍,对方投手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只要 抓住对方投球的规律,注意他的自然曲线球的话,应该能轻松攻略才对。事实上也是,到了最后一局也就是第七局上半场攻击的时候,三支安打首先扳回一分之后, 在一人出局一二垒有人的情况下轮到自己击球,巧甚至还想了想决赛的打法。虽然打击没有投球那么顺手,但只是把球打出去的话还是很简单的。对方投手的投球并 没有那么有力。只要再得一分,下半场再压制住对方就好。自己有这个自信。第一球是好球,第二三球都是坏球,第四球巧打了个界外,随后捕手叫了暂停,跑到了 投手丘上。
捕手说完之后,投手满脸僵硬地点了点头。
下个球能打到吧。
巧很确定。随后的第五球,内角直球。
少瞧不起人了。
巧踏出一步挥出的球棒挥了个空,侧腹一阵疼痛。两腿一软,巧倒了下去。
“好球!打者出局!”
巧摔了个屁蹲,捕手接到球之后站了起来,立即把球传向二垒,二垒手接球一碰跑者,比赛一瞬间就结束了。
下坠球?球在飞到手边的一瞬间坠了下去。
“跑者出局!比赛结束!”
主裁判洪亮的声音。
回到冈山之后,巧看了无数遍比赛的录像。无论是无安打无上垒的第一场比赛,还是三振了十个打者的四分之一决赛,巧都毫无兴趣。巧只是一遍遍地看着半决赛最后一打席自己那支笨拙的空挥。
“你觉得那是下坠球?如果从低位置投球的话,内角球也会自然下坠的。少年棒球里变化球不算数的,裁判已经判那个球算好球了。”
“我被三振了。那球绝对是下坠球。快教我。”
“不行。”
洋三一口拒绝。
“十二三岁怎么学变化球。下场只能是肘部受伤而已。只会投些个半调子变化球的投手可不算好投手。”
“这个我懂。作为投手的能力我绝对强过他。无论是初中还是高中,都绝对没问题。”
“够自信的啊。”
“这是事实。”
“那你这是来什么劲呢?”
因为我受不了。巧小声说,用很低沉的声音。
“绝不允许别人投出来我投不出来的球。”
洋三的手抓着柴禾,停在了半空。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管得着别的投手投什么球吗?简直是不合道理。”
“管它道里道外。我学下坠球又没说要用在比赛里。只是想学而已,啊……”
洋三抓住了巧的右腕,巧一皱眉。
“巧,别太小看棒球了。别以为只要能投就行,傻孩子。你知道要想完全掌握下坠球,那训练量要给你的右肘增加多少负担吗?硬球都没碰过的人在那狂妄个什么劲。就为了你那点无谓的自尊心,想伤得再也握不了球吗?你现在只要把球笔直地投到捕手的手套里就好。”
洋三的手又抓住了巧的下巴。
“巧,有自信是好事。你也有那个资本。但再把眼光放远些看看。是现在马马虎虎学些变化球好,还是等身体长成了成个厉害的投手好。棒球啊,比你这种小毛孩子想象得要大得多,傻孩子。”
洋三手一推巧的下巴,巧的手下意识地向后支去。潮湿的土壤的触感从手心传来。
“快跑你的步去吧。”
巧站起来,轻轻拍了拍手上的土。
“姥爷真暴力。别凶人啦。”
洋三的后背突然一颤,紧接着咯咯地笑了出来。
“笑什么。”
“你十年前说过跟刚才一模一样的话。”
“十年前……”
“是啊。那是你快三岁了的时候。有一次你拿着球过来,让我教你投曲线球来着。姥姥都惊呆了,你什么时候连‘曲线球’这么难的词都会说了。那时候你还特别喜欢舔球,把球舔得湿哒哒的扔过来,真拿你没辙。”
“好了好了,都十年了,陈年旧事就别往外翻了。”
洋三还在笑个不停。巧转过身,把姥爷抛在身后跑了出去。
“出了大门向右拐,过一座桥,有个神社。这个距离刚好适合你。”
巧头也不回,只是向身后微微摆摆手。出了大门,一阵风吹来。梅树摇曳着,花香又飘了过来。

巧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另一个脚步声走了过来。
“爸爸。”
真纪子走到刚刚儿子蹲着的地方,也蹲了下来。
“你还是老样子,就对柴禾这么执着。”
“当然。洗澡水就包在我身上了。”
真纪子低头看着炉口里的火焰。
“爸爸,刚刚巧在这?都说什么了?”
“他求我件小事。不过我没答应。真纪子,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真纪子忙把塞进炉子的柴禾塞了进去。橘黄色的火星四处飞散。
“爸爸,能不能答应巧呢。虽然不知道他求你什么事了,不过他很少去求人的。不能答应他吗?”
“不行啊。”
真纪子叹了口气。
“ 巧啊,他真的从来不求人办事呢。好像根本不想依靠别人似的。遇事都不肯跟我们商量。他啊,真的可想加入小联盟了。但是我跟他说家里钱不够,没答应。其实, 我是不想让他打球……你猜怎么着,他竟然自己拿着少年棒球队的申请书回来了,跟我说‘我要加入这支球队,让爸爸把名字签上就行’。名字和住址全都自己填好 了。根本没跟我们商量,他自己就决定了。那时候他才四年级,跟现在的青波一样。我真觉得就算不答应也没办法了。”
“这可真了不起。”
真纪子喘了口气,挪了挪身子。
“哪了不起?”
“小联盟用的是硬球吧。投手还是别那么早接触硬球的好。中学之前先用软球把肩膀练结实了才好。我是这么想的。”
“快别说了。”
真纪子站起来,额头上微微渗了一层汗。
“快别说了。我可没说什么硬球软球的。我根本没说棒球。爸爸你还是一点没变。一天到晚都棒球、棒球的。以前就这样。比赛比家长访校优先,对选手的伤病比我发烧还上心。别提棒球了。够了。再也不想听你说棒球了。”
真纪子说完,把双手抱在胸前,又蹲了下来。
“你跟巧一样。”
“嗯?”
“结婚的时候,你不也是都是自己拿的主意嘛。无论是对象还是婚礼会场还是在东京住的公寓都是你自己拿的主意。你还跟我说‘爸爸你只管答应就行了’。那时候我脑袋嗡的一声。我的独生女儿的终身大事啊,怎么就这么说定就定了。”
“我和阿广从高中的时候就在交往了。一般的爸爸肯定早就注意到了。可是你的心思根本不在我身上。跟你说你也肯定不会答应。阿广连棒球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你怎么可能接受他呢。事实上不就是这样吗?你连我们的婚礼都没参加……”
“是我太固执了。没看到你当新娘子的样子,实在是可惜。老太太也说了,‘本来当你只是球痴,没想到你还真傻了’。”
火焰中的木柴噼噼啪啪地烧着,火星四散。真纪子把头转向一边。
“跟柴禾的眼泪似的,不想看。”
洋三想起来,很久之前,还是中学生的真纪子说过同样的话。
“爸爸,我们一家子都搬来,你会不会打扰你啊。”
“打扰?有什么打扰的。这儿孙满堂的日子,人家羡慕还来不及呢。”
“哦,那不错。”
洋三身手摸着女儿清爽飘逸的头发。
“你怎么想呢,后悔回来了?”
真纪子摇摇头。
“说真的,我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能不能跟你相安无事,不吵架。但是现在我真庆幸能回来。这的空气太好了。”
“空气?跟空气有什么关系。”
真纪子呵呵笑了。
“ 我是说青波呢。青波的呼吸道特别脆弱。城里的空气太脏了。到这之后他说,可以尽情地深呼吸了,可高兴了。新鲜的空气可以一直吸到身体的每个角落。单说青波 就够值了。而且阿广的工作也轻松不少,可以一起吃晚饭了。我说出来你肯定不相信,以前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晚饭的机会一个月只有一两次。就算好不容易聚在 一起,阿广工作太累心情也不好,巧也一句话都不说,就我跟青波两个人在说话。但这之后就好了吧。我做菜进步可大了,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青波的身体也 好起来,尽是好事了。”
“青波啊……”
洋三转过头去。
“青波真懂事。”
真纪子开心地笑了。
“对吧。只要青波在,我就不寂寞了。有了烦心事,或者消沉的时候,只要一看青波,马上就能打起精神来。那孩子对人可好了。真是说体贴入微也不为过。他什么事都肯说,而且说话可有意思了,跟讲童话一样。”
“那巧呢?”
洋三把木柴推到炉膛里边。
“刚才,你不是说就算告诉我我也不理解吗?他会不会也在这么想呢。自己是这么喜欢棒球,但就算跟妈妈说了也没用。”
真纪子抬头看着天空。嘴里低声叫了声巧的名字。
“巧没那么软弱。我怎么想都跟他没关系。跟个大人似的。不依靠任何人,只相信自己。我很佩服他这点,简直有点难以置信。”
真纪子轻轻用手抹了一把脸。被火光照着的面容比白天看上去老了好多。
“这种耐得住孤单的性格,挺适合当投手的。”
“ 一旦觉得孤独了,就当不了投手了。真纪子,面前有捕手,背后有七个野手,这才是投手呢。站在投手丘上,无论是啦啦队还是球员席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场上没有 比投手丘更能意识到队友存在的地方了。只有自己奋力投出去的球被打者打回来的那一瞬间,投手才会意识到自己是孤独的。”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棒球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吧。巧也应该也知道这些。”
“当妈的都不知道,儿子就更不知到了。算了。洗澡水也烧得差不多了,快叫阿广洗澡吧。”
“还没天黑就洗澡?”
“能在天黑之前泡着柴禾烧的洗澡水,赶紧享受享受吧。”
“爸爸,所以才特意这么早就烧水的?”
“嗯,算是吧。算是谢谢阿广收下我这个不听话的女儿。虽然份感谢送得晚了点。”
“啊,真讨厌。”
“妈妈。”
突然,青波跳到了真纪子的后背上。
“啊,青波别吓唬人。”
真纪子转身抱住了青波。
“妈妈,哥哥在哪。又去跑步了?”
“是啊,你不是知道哥哥每天都跑步吗?”
“我也想跑步。啊,快看,像螃蟹似的。”
青波指着柴禾说。
“螃蟹?青波想象力真丰富。”
“嗯。姥爷,这栋房子真好。有好多好多好玩的东西。啊,妈妈,我在院子里看到款冬了。快来,我指给你看。”
真纪子被青波拉着站了起来。
“可漂亮可漂亮啦。绿绿的直泛光。”
“是嘛,青波真行。”
真纪子和青波一走,洋三又变成了一个人。木柴在火焰中崩落。远处传来青波的笑声。

(第二章 梅树旁的家 完)